清明那天天气很好,吃过午饭,宋打来电话说,因特网培训班讲课改为下午三点的事,别忘了。我沉吟一会儿说,下午我要去上坟,不知能不能赶上。他说,这样吧,我骑摩托,送你去,估计赶得上。我答应简单换好衣服便往蜿蜒的山路上去。
树木正恣意地吐着嫩芽,一簇一簇,一片一片,叫出名的,叫不出名的,以及山洼及路旁不时会发现一两株开得正艳的桃花,都给人蓬勃的惊喜。让人感到无论如何,生命应该有四季之分,经过长长的冬季,这粉的花,绿的叶,凹起的田地,一排排杨树及后面蜿蜒的山和洁白的高楼为背景,真如一副鲜艳的水彩画,让人想起小学的一篇课文《春天》。四月的太阳虽然只能是暖洋洋的,然而平时在四面砌严的屋子里呆惯了,所以仍是照得我有点热,而心情在这新绿与流云的包围下不知不觉畅快起来。于是想到小时侯每年春天都会去春游,抗着火红的队旗,唱着歌“小鸟在前面带路,风儿吹向我们,我们象小鸟一样,过呀过着快乐的日子......"。然后每次回去都要写篇作文,记得我的文章总是第一个被念,那时小小的心灵中无比骄傲,又竭力装做漠然平淡。转眼之间十多年了,哪里能从这山上映出当年幼小的身影。宋也笑起来。老远就听到一群孩子嘹亮的呼喊,声音此起彼伏在山谷中回荡,似乎穿越云霄。
到达坟地,摩托停放在路边,跳过几块岩石,就看到外婆的坟,至今仍是孤零零的一座。记得当时请了看风水的先生说这是一块盟主之地,将来前后左右都会有随从。想来很是有意思。我半跪着点起纸,火苗窜起,浓烟之中看到墓碑上左下方刻着我的名字。外婆一生没养成一个儿子,我不知旧社会日子有多艰苦,而妈妈之前有三个儿子都夭折了,妈妈是第一个女儿,所以比较疼爱,而我又是长外孙女,不足一岁就送由外婆,跟随外婆长大,更是深得宠爱,原野之间外婆的怀抱中美丽的童年是我一生的追忆。记得外婆总说,这般疼爱,还不知能不能吃你一个糖豆。而如今我终于长大成人,能用自己的钱来孝敬外婆,却只能在这墓碑之外烧这些纸钱,任风吹过,纸灰飞扬,如一大片黑压压的蝴蝶。真的能表达什么。我双掌合十,拜跪磕头。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?”恰有一只黑蝴蝶从头顶飞过,“啊,真的有灵啊”我叫。
蝴蝶悠然就不见了。只有山上的孩子仍在喊“喂——有人推走摩托了”。宋笑道:“喊着玩的,骗你呢!”我眯着眼看了半天才在半山腰找到一蓝一红两个小点。他们不停的喊“喂——”一刻也不停,不知累。使我想起去年五月在北海北部湾乘船去海南,天气已经相当闷热。海风夹着四季不断的咸腥味吹拂着,海面那些渔船上渔家的孩子光着身子在甲板上翻来跳去,一刻也不停,仿佛不知太阳的烤晒。真正领略书中写的“我是大海的儿子,从小在海面上长大......"。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
我们起身往回走,每走一脚,蚂蚱四飞。感觉精神的枷锁在一层层脱落。我们决定星期天有时间一定再到山上来,关掉传呼机,要爬到山顶上放声地喊“哎——你在哪里——”
[1999年4月6日]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