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   泪

    一天下午一师姐打电话来，告诉我她和她的上级领导吵了一架，气得大哭了一场。我笑道，都年纪一大把了还动不动都哭，我好久都没哭过了。她立即说，这说明你的心变已经得很粗糙了，哭都哭不出来了可不是件好事。似乎只有会流泪才像个女人。

    我怎么变成个粗糙的女人了？挂了电话我认真思索起来。不是哭不出来，而是觉得好多事都不值得流泪。一个人内心的委婉柔情并不是单靠眼泪就能表现出来的。

    是的，多年的磨练，她眼中那个聪灵可爱的小师妹已经不再为离别而流泪，不再为失败而流泪，也不再为误解而流泪了。而且我是从不当着很多人的面流泪的，我觉得那很失颜面。记忆中在办公室里哭泣只有一次，是为一个人的离去而当场泪如雨下。所以很久之后一次在饭桌上，一同事笑着说我是个铁疙瘩时，立即有人反对，当我听到他们点评说我是一个只为爱情哭泣的女子，真有点难为情，忍不住掩口而笑。

    其实我从小脾气很倔，挨了打也不哭，是那种标准的吃软不吃硬的人。但并不是不会哭的，记得小时候，大概七八岁吧，看越剧版的红楼梦，看到林黛玉死的时候，周围的大人都好好的，唯有我一个小姑娘哭得一塌糊涂，一直哭到电影结束。至今我看电影时还常常会感动得流泪，为苔丝悲惨的命运而落泪，为纯洁美丽的爱斯梅拉达而落泪，为《魂断蓝桥》凄宛的爱情而落泪......前几天看美国故事片《恋恋三季》，是一个非常唯美的片子，一个平凡的男人执着地想拯救一位美丽的风尘女子，结尾的时候，片中已经是越南的秋天，洁白的莲花开满池塘，男人从地上拣起一片红叶夹在一本旧书里，默默地递给那位白衣女子，说，你从此再也不必强装笑颜了！刹那时鼻子发酸，泪水就浮了出来。

    很多音乐也会让我流泪。记得我第一次听到《七子之歌》时是出差在外，住在一宾馆里，打开电视，边听边整理东西，突然就听到“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？我离开你太久了，母亲！”泪水当时就流了出来，其实当时也没有听清楚歌词是什么，是那深情无助的诉说深深震动了我的心。还有就是去年播出电视剧《长征》，像我这样现代的一个人却每次都在《十送红军》的唢呐声中泪盈满眶。我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根易碎的弦，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被拨动。像我一位朋友说她每次听到二胡的弦声就会止不住流泪。

    我还曾为世界杯上阿根廷悲凉的退场而落泪，并在忧伤的“Don't cry for me ,Argentina”的歌声中发短信给一球迷朋友，说，看到阿根廷退场的场面你哭了吗？我这个非球迷都流泪了啊！

    有时候一个人站在凉台上，望着繁星闪烁的星空，无端的也会落下泪来。人是感情动物，每个人都有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。  

    后来看到林语堂写他看《孤星泪》的时候，他的妻子问他哭了吗?他说：“我当然流泪咯！”并认为看完电影身边的人脸上带着一道亮光光的泪痕离座而去，这样的人是一个比较好的人。所以承认自己流泪也不应该感到难为情。坚强和流泪并不冲突。适当的流泪可以舒缓情绪。但生活中用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，我不喜欢动不动就哭的人，太爱哭的人是担不起生活重担的。我更欣赏坚韧的女性，面对人生的无常，依然能够拈花微笑，袖里藏香，把伤心的泪深深地藏在心底。

    当天夜里我便做了一个梦，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全梦的整个过程，好像一开始很高兴，在天上飞，我在梦里长着一对翅膀，后来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就哭起来，而且越哭越痛，直到从梦中醒来，听到空调里悉悉地吹着凉风，方知是梦，又放心睡去。

【2002年10月4日】